晴川

酒酣或看剑


        一轮圆月挂在天幕上,衬得周围的星子都暗了几分。

        在明澈的月光下,谢安周身的奇花异草多了白天没有的滋味,就连谢安的发上也镀上一层霜白,愈发显得仙人之姿。

        倾壶倒了一杯酒,白皙如玉的指腹沿着杯壁缓缓摩挲,谢安常年带着三月温柔的眉间忽的变成了五月,他并未抬头,注视着清冽的酒水,笑道:“你倒是来的巧,我上次为你饯别那日酿的桃花酒,今日正好挖了一坛出来。过来尝尝。”

        青年剑客沉默地从花草间的黑暗中走出,在谢安面前坐下,慢吞吞地开始喝酒,看到他这样的姿态,完全想不到他的剑是江湖中最快的。

        “你这次来,还走吗?”谢安抿了一口酒后说。

        “……”剑客并未回答,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的相貌倒是极俊的,但是他的气息却极为寡淡,仿佛是一块石头,一块铁。也就只有谢安才能在剑客来的第一瞬间觉察出来。

        “当年我救你,你的命就是我的。之后我让你学剑,放你约战各路高手,你赢了,没让我失望。你说你要跟在白子阙身边,我也答应了。”谢安抬眼看向依旧沉默不语的男人,声音中逐渐带上一分冷意,“呵,江湖上都在传白子阙白大侠和第一剑客秦义拆伙,反而和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在一起,你现在受了情伤来我这儿,你把这里当作什么?”

        “……”秦义还是一副寡言的样子,眼中依旧沉黑。

        谢安突然恨极了他这副自己以前称赞不已的沉默寡言的石头样子,一招夺下他的酒杯,怒道:“这桃花酒你也不配喝,山庄里刚好进了几坛烧刀子,你就喝那个吧!晓梦,带人去把酒和海碗拿来。”

        隐在暗处的侍女晓梦听到命令应了一声,然后带着几道黑影飞速地离去了。

        秦义被夺去酒并未说什么,听到谢安话语中的怒意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在还是弱小却独自一人面对凶恶的猛兽的时候,他的手也没颤抖过。现在却是颤抖了,即使是微微。

        没有谢安的声音,两人之间立马沉寂下来,清风穿过花叶发出簌簌的声音。谢安并未低头,他的视线从秦义乌黑的发顶转到他饱满的额头,从浓密的剑眉下到他深黑的眼眸,看过他英挺的鼻子,到他被酒水滋润的薄唇,仿佛从未见过他一般。秦义的脸确实和谢安记忆中的少年不同了。

        在谢安细细打量秦义时,秦义低眉感到谢安灼热的目光从脸上细细舔舐而过,随意垂在身旁的左手不禁在桌下缓缓摩挲右手刚才谢安打过他的地方。

        晓梦很快带人把酒抬了上来,恭敬的把海碗放到石桌上,行礼后又无声无息地退下。

        秦义看了一眼谢安,然后拍去酒坛上的封泥,掀去盖头,将酒液倾倒进海碗里,开始大口喝酒。看秦义机械性的动作仿佛他喝的不是最劲最烈的烧刀子而是白水一样。

        谢安见秦义喝酒没有像普通汉子那样喝半碗漏半碗那样喝,反而一滴酒液也没有从他嘴角漏下来,谢安心中怒意减了不少,他低头也开始喝酒,桃花酒醇厚绵长,带着缕缕桃花香,他想到上一次为秦义饯别时那几里的桃花,花红如霞,落英缤纷。

        那天秦义反常地说了很多话,喝了很多酒,最后跨上马却一点也没有踉跄,他一骑绝尘,没有回头。

        秦义那时在和他告别,谢安知道他的意思,告别告别,特意和他告别就是明确了要跟在白子阙身边,不再回到谢安的山庄了,没想到下定决心“背叛”救命恩人的秦义遭到了白子阙的背叛,谢安听到消息的第一刻他便料到秦义会回来,于是听着属下汇报的秦义的踪迹,在今夜备下了这么一壶酒。

        这世间的事还真是奇妙。谢安有些嘲讽的想到。

        “我不再出去了。”秦义忽然停住给自己灌酒的举动说。

       “我说过我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未等谢安接话秦义接着道,“桃花林之别后我和白子阙遇到了很多事,他说我对他的并非是恋人之间的感情。”

         “所以呢?”谢安并未停止喝酒,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后来我也逐渐明白我对他并非是恋人之间的喜欢,当年他先对我表示有意,我当时想弄明白这种感情是什么样子,他答应帮我。”在月色下,发冠将青丝一丝不苟地束起,清晰地暴露了秦义耳根的红色。

          “……”谢安停止往杯中注酒的举动,不语,他的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击,明明没发出什么声音,秦义却觉得谢安的手指似敲在他有些不安的心上,震响如雷的轰鸣。

          然而谢安不说,秦义就不言,他不知道再说什么,他知道秦义会懂得他的意思,那是多年的默契铸就的。

        轻柔的月光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玉簪花的花瓣,仿佛怕被这清丽的美人厌弃。

        谢安终于抬眼和秦义对视,漆黑的眸子映出满天的星斗和一轮圆月,他动了动唇:“不走了?”

         “不走。”秦义快速回答,语气斩钉截铁,声音沉重有力。

        “即使白子阙受到危险。”收紧了手,谢安的指腹重重按上杯壁,在月光下不明显的骨节泛白。

        “即使白子阙受到危险,我也不出山庄。”秦义思考了一会儿,承诺。

        “好!”谢安的笑容扩大,眉宇间酿成了灼灼夏意,他提起一坛烧刀子,拍开封泥,掀盖 ,“我也不喝这花酒了,今日我们喝个痛快。”

        说罢,谢安就直接就着坛口喝起来。

        见到谢安难得一见的灿烂笑容,秦义的嘴角也上扬了细微的弧度,他抓起遗忘在一旁多时的酒畅饮,这次有略微的酒液从他的嘴角滑下,渗进他的衣襟,到达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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